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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银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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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老龟难烹(4/6)
杨鸿礼孝其膝下三十八载有余,比傅砚石还早两个年头,可经年历月,却愈发看不懂这徒弟了,他既不像傅砚石那般聪颖通透,也不像明皇那般张扬激进,亦不似相里为甫的圆润和滑,他总是暮气沉沉暮气沉沉,这一份暮气沉沉同廉衡与明胤的暮气沉沉有着“质”的区别他二人多不过年纪轻心事重,又总想着匡夫天下拯救苍生,当英雄。而杨鸿礼,确是因资质过差、努力过累、嫉妒过盛,却又一心想着也像傅砚石一般明经曜秀光震朝野,以是才温温顺顺伺机蛩伏数十年。韬光养晦四个字还算抬举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崇老眼里,杨鸿礼在一众弟子里虽显愚笨木讷,但贵在勤能补拙,如此才成了庸中佼佼,倒也不无欣慰。老先生收起慧辨的目光,自责引导无方,末了叹气“罢了,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鸿礼恭退后,走在阴影交错的廊庑竹影下,脸色深不见底。然而此刻让他上心的,不是崇门对他的训斥,正是所有人都开始好奇的秘密那孩子是谁?真是段氏余孽吗?若真是,乌叔又是以什么“秘密”令崇门马不停蹄奔赴朝堂?儒父和段氏,以他多年了解,当真无半分干系。一瞬间,他觉得乌叔利用了他。杨鸿礼笃笃的脚步戛然停住,蒙垂的双眼骤然睁亮廉衡段氏余孽是假,所谓“秘密”才是真啊!

        遭此利用,戛然停步的太子太傅,疾步往房里去,脱下道袍正待穿上常服去找乌叔理论,一眼瞥见茶桌上的一封火漆密信,杨鸿礼四下警视,汲汲忙忙拆开信件,却是短短一句汝已暴露,欠莫自寻死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算是对他的警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明胤派来的暗卫仿似没有影子的鬼,正夜鹰一样盯着杨鸿礼一颦一簇。杨鸿礼将信件遽然揉作一团,骨节铮铮。末了平复心绪,重新穿上道袍,慢慢踱去经舍看书。

        昏蒙的天牢内,廉衡再次冷醒时,已是将晓未晓的次日时分。恍惚间觉得牢门外站着两人影,寒蚓一般蜷作一团又欲睡去,闭眼没几分便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温蔼和润的声音接着便萦绕耳际“衡儿,衡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廉衡勉力睁眼强自清醒,看清是敖顷,方勉力爬起,拖着脚镣走到牢门边,心底不由暖和“兄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衡儿,你寒疾可又犯了?”廉衡微微摇头,他便又说“我去给你添床被子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不可。皇上命我牢里反思,可没命我在牢里享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死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敖顷兀自皱眉,越皱越气,待要责备又见他可怜,末了只能无奈叹气“你可好本事!我打点奔走一夜,才进得这地方,你倒好,上赶着将自己送进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廉衡微赧,悻悻道“爹平日里骂我是‘上天少张梯的皮猢狲’,兄长可莫要信他,我上天根本不需要梯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敖顷气笑,又想起了他朝堂上不要命的唱卷,嗔骂句“你还有闲心说笑!若非儒父来得及时,你吃一年牢饭甚至是斩首示众,都消不了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也认为我控诉的官爷们个顶个‘清廉’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即便真如你所说,又如何?”敖顷苦笑,“贪戮腐败,根骨难治,这最明的王朝不正往最暗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。”廉衡赫然打断他,微使眼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陛下曾明令,不得私议‘钞法’。你倒好,竟在殿试里舞弄这事。你可知十四年前‘铁砚公’一案后,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这‘钞法’二字。两年前新科会员钱辂刚提几句就被贬谪,你竟敢提个长篇大论,便是几条命,也容不得你这般折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哪知道什么铁砚公啊铜砚公的,十四年前我指不定还没出生呢。”站在暗处的两人影,听到此处皆神色有异,而说话人却啷里啷当,面无多余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知道还敢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喔”,廉衡十万分委屈“这不花不开了嘛!我一天赚‘一布兜’宝钞,却不够在巷口买‘两根’油条,穷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