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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王朝158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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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众人皆以为朕是暴君(2/4)
怎么会在听到王锡爵说‘条鞭之法,扰民殊甚’之后,立刻就允准减派织造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赈灾可仅以票拟批红,令户部酌情拨给钱粮,而织造一事,却是朕先前亲自下旨,若非朕亲口下令裁减,恐怕内阁和司礼监谁也不敢自作主张罢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诚伏在地上道,

        “皇爷圣谟睿盎,度越寻常,非奴婢等愚昧所能仰赞万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即今朝廷政事,各衙门章奏,无一件不经御览,无一事不出圣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此皆是皇爷天纵聪明,乾纲独断,何来他人‘自作主张’之说?”

        皇帝睁开了眼,

        “臣下事君上,也有个道理,朕已非幼冲之时,却总怕人说朕受制于左右簧鼓,朝令夕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诚跪伏在地,头都不敢抬一下,

        “圣人云,‘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’,皇爷无论做甚么事,都自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垂眸看向伏地不起的张诚,心中滋味难言。

        裁减织造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,就是没有张诚一再的旁敲侧击,朱翊钧也不打算将原来万历皇帝的这一项征派政策延续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顺利取消,也是题中应有之义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朱翊钧觉得不舒服。

        申时行和张诚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恭谨,简直是把皇帝当活祖宗一般供奉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万历皇帝虽然刻薄,但在历史上理应还算不上昏君或暴君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如今申时行和张诚都是首先将皇帝预设成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,然后再按照侍奉暴君的方法去办事、规劝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朱翊钧是一个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暴躁症患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实在是令他很不舒服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倘或当真是单为了赈灾安民,就算是内阁和司礼监暂时性地联起手来,利用票拟批红之权,直接绕过皇帝去裁减织造,驳回万历皇帝之前下达的苛政,朱翊钧心里也不会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顶多就会想,好嘛,果然当皇帝不能不理朝政,否则连底下的太监都会越俎代庖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张诚,再开恩表示不会因此收回蠲免征派的旨意,以此显示自己作为穿越者与封建帝王的不同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现在的情形显然不适用于这种先抑后扬的收服人心的方法。

        万历十五年的大明既不再有权臣,更不存在权阉,天下唯一一个至尊无上之人便是他朱翊钧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朱翊钧到底是个普通人,一下子还不习惯做唯我独尊的独裁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份富有四海的荣耀与权力来得实在太过突然,以致于他一碰上权力,反倒被权力给弄得不知所措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放下手,心道,历史上终归是人掌权的多,权掌人的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是太监掌了权,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权力使唤,自己又有甚么可忸怩的呢?

        “朕有道理,因为那是为君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淡淡道,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你为了外臣主张,不惜妄测圣心,意夺朕意,这又是甚么道理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诚的头低得更低了,先前他一进来就额头贴地,这会儿却都快要低到金砖地面的缝隙里去了,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奴婢的家乡也是陕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不禁神情动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张诚瞧不见皇帝的神色,说完这句话后便一声不敢多吭地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缓缓吸了一口气,令自己平复一二后,方开口道,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错,你这也算是为臣的道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诚伏在地上,仍是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翊钧顿了一顿,动用了自己多年研读历史的文言功底,引经据典地道,

        “《论语》中载,昔年孔子为鲁司寇时,尝以原思为家邑宰,孔子与之粟米九百斗,而原思辞让不受,孔子因而劝曰,‘毋!以与尔邻里乡党乎’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