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妨，我这双眼睛，从来不在意是不是天黑。阿金，你去我找药师拿些药材，都记在我的账上。”
天色昏暗。
可是，自从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，李长风的眼睛就瞎了。这么多年下来，也习惯了。
鼓楼街，点香阁。
李长风背着古琴，不时在琴身上轻轻敲打一次，耳朵辨别敲打声的回音，来到了点香阁的外面。
“……小舞。”
虚无的眼睛看着点香阁的牌坊，耳朵比常人灵敏，也更多能听见黑暗中的喘息与藏污纳垢。
李长风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管。长胜山庄的宿命是什么，少庄主的身份意味什么，这都是别人的看法。到底“李长风”这个人想要什么，只有李长风知道。
“我来了，就不许别人带走你。”
……大殿，金晃晃的灯光。
李长风看不见，但是仍然感受的到光的力量。刺进眼睛里面，带不来物体的实形，但是带来了物体的颜色。
光说，此时在舞池中的那个人，是红色的。
“……凤兮凤兮归故乡，遨游四海求其凰。时未遇兮无所将，何悟今兮升斯堂！有艳淑女在闺房，室迩人遐毒我肠。何缘交颈为鸳鸯，胡颉颃兮共翱翔！……”
这是云且歌的歌声。
虽从来没有人听见过云家少爷的歌声，但是李长风的耳力何其出色？只一听，便知道了这是云且歌。
这是曲《凤求凰》，云且歌扬名在外，也不愧此名声。这曲歌中，抑扬顿挫，该低沉则气喘九幽，该高扬则如云九霄，将司马相如写歌时的求而不得、求之若狂，无限心理淋漓尽致表现出来。
……倘若如此已是绝佳，但仍然称不上莫大先生“不输任何人”这样的美誉。
李长风抿着眉，看着那道红色的光，听见了歌声里的云且歌的心事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吗？”
李长风取下古琴，素手弹奏。
琴音如高山流水叮咚，如彗星撞月浪漫；如刹那芳华美丽，也如沧海桑田悲凉……总之一起一落，与歌声相合。琴音绵绵，情义幽幽，此中深情不输凤求凰之切切。
顿时大殿左右高楼看台上的各位花间公子，立时止住了吆喝与喧闹。毕竟此时此刻，金陵三绝，尽皆出现……李长风的琴，云且歌的歌，还有风舞的舞。
“……凰兮凰兮从我栖，得托孳尾永为妃。交情通意心和谐，中夜相从知者谁？双翼俱起翻高飞，无感我思使余悲。”
偏房里，云且歌悠扬而唱；
舞池上，风舞身着火红色的衣裳，手持桃花盈盈扇，跳着从来不被人质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舞蹈。
舞低杨柳楼心月，歌尽桃花扇底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