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油的木头桌面闪着油汪汪的光，桌上摆着一副碗筷，蓝边大碗里蒸的白米饭，白亮亮的米饭上洒着几颗炒香的黑芝麻。另有一小碗酱油渍过的萝卜干咸菜，一盘黄豆芽炒鸡蛋丝。
鸡蛋打撒在油锅里摊成形再切成丝，用来炒菜极讲究的。只是李奶奶的鸡蛋丝切得粗丝不匀，不过配在黄豆芽里，有白有黄的也很诱人胃口。
今天比昨天的晚饭看着要好吃多了。昨天晚餐吃的死面杂粮烙饼子和白菜豆糊汤，饼皮都是糊的，白菜汤里没有几颗油腥。
“你慢慢吃，明天中饭我已经给你装好了，我去前头看店。”
李奶奶解开围裙放到灶台，看李吉祥拿起筷子胃口很好的样子，她慈爱地笑着掀开被柴火薰得有些发黑的蓝棉布帘子走了出去。
李奶奶习惯每天吃两顿饭，一般下午三点多钟就吃过了。李吉祥的学校在镇子最东面，每天上学要走四十多分钟。中午十一点半放学，下午一点半上课，中间只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，回家时间太仓促。全班只有李吉祥和马红梅中午带饭在学校吃，其他学生要么住得离学校近，要么骑自行车回家吃饭。
小卖店门口有一挂用风铃，悬在半截布帘旁边，只要有客人进来肯定会打动风铃发现“叮铃”一声响。
李奶奶坐到玻璃柜台后的凳子上，伸手从靠墙的货架底下掏出一个草编筐，取出纳了一半的鞋底套上银顶针，一针一线地拉起落下。
“叮铃”一声响，李奶奶赶忙朝门口望去，看见撩开门帘下露出的人，她惊慌地放下鞋底走出柜台迎向进来的人。
“张老师，你咋来了？”
看见张春芬，李奶奶比看见客人还激动。张春芬是孙女的班主任，是星丘镇难得分配来的大学生。
“张老师您快请坐，我去倒茶。”
“不用麻烦了，我说完就走，时间也不早了。”
张春芬抓住准备进去泡茶的李奶奶。
“那我去叫吉祥来。”
“不用叫她了，我和您说说就成。”
张春芬坐到李奶奶搬过来的小椅子上，刚坐下去竹椅发出吱呀声，她担心把竹椅坐散架了，双脚撑在地上，把黑色人造革拎包搁到膝上。
外头整出那么大动静李吉祥哪能听不到，特别是张春芬独有的女中音，在星丘镇一众高八度的女人声音里，简直是一缕春风般的存在。只是这声音总训斥她，看她的眼神也总是充满厌恶。
李吉祥抬手看了看昨天下午被张老师打手板的地方，手心粉白鲜嫩的，并没有留下被“残害”后的印子。
“吉祥上课溜号还不写作业？！”
李奶奶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张春芬果然是来告状的！
李吉祥趴在门边偷偷瞧去，看见李奶奶在抹泪，她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小学那点知识算什么，她要拿个博士学位回来都不是问题。昨天不过是个意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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